这是我们讲述的第2403位真人故事
“家属，保孩子还是保大人？”“两个都保……”
2004年10月10日，上海市周浦镇人民医院乱作一团。医生和护士脚下像是生了风一样，跑出跑进，抢救我即将临盆的妻子。
(资料图)
妻子圆鼓鼓的肚子像要爆炸的皮球，疼痛使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滚，脸上的肌肉也扭成团，嘴里吐着白沫……
医生告知我，我妻子是癫痫病发作。
“不可能！”我立即回怼。
我们结婚8年，感情那么好，相互信任和依赖，她有癫痫病我怎么不知道？
看着满脸涨红，愕然紧张的我，医生拍了拍我肩膀，摇摇头走了。
到底怎么回事？究竟谁在说谎……
（女儿，这是你们的妈妈）
我叫钟家宏 ，1975年出生在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汤家汇镇，姊妹4个，我是家里老二。
小时候家里很穷，米、面、调料很多时候借着吃。家里穷不是父亲懒惰。父亲人很勤快，只是赚到的钱都用于帮助别人了。
父亲心灵手巧，有许多手艺傍身，木匠、石匠等。但父亲的乐善好施不图回报，让我们家日子过得比他接济的穷人还穷。
家里缺吃少穿，我是家中男孩里面的长子，有义务挑起这个重担。
于是，15岁我便辍学到上海打工了。
打工期间，工友把他妹妹介绍给我，我们确立关系之后，女朋友也来到上海和我一起打工。
1997年，我们在老家举办了婚礼。不幸的是，结婚当晚我爸就倒下了。
在这之前，我爸查出来患有肝硬化。只是那天晚突然倒下之后，就再没有起来。到第16天就撒手人寰，扔下了我们一大家子。
父亲离世了，但是，他留给我们7万元外债。后来，有些人为了讨债，追到我们上海打工的地方。
（孩子，这是我和你妈妈在上海打工时候的留影）
7万元债务，一部分来自于我结婚，一部分来自于家里盖房子，还有一些日积月累的旧账。这在当时，对我们家来说，就是一笔巨款。
心里虽然悲痛，但日子还要继续。安顿好父亲后事，我和妻子又回到上海打工。
1998年3月份，我们生下大女儿。
2002年，我们用打工的钱还了一些急账，还用剩下的1000元，在上海三林镇开了一家早餐店。也开始了一段非人的生活。
因为要备菜，我和妻子每天早晨两三点起床。有时候，晚上一两点还在店里安顿。那时候每天除了店里的活，我还出去打三份工，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。
虽然，早餐店赚的都是三毛、五毛，利润很薄，但是人流量很大，生意也好。
2004年，妻子怀了二胎，而且是一对双胞胎。
（这是当年住院小票，上面记录着你们的出生年月日）
这要是其他家庭肯定会祝贺一番，然后好吃好喝好生静养。
可妻子嫁给我这个穷小子，不光没有这些待遇，还要早出晚归，挺个大肚子打理早餐店生意。
记忆最深刻的是，我们全家人忙完店里活，还会抽空去捡水瓶子。
只有天热时，人们才会喝矿泉水，也才会有水瓶子捡。于是，我们就会在天特别热的时候去人多的地方，捡五分钱的一个水瓶子。
那时候，妻子捧着双胞胎大肚子，穿梭在40度左右的人流量密集区拾瓶子。有时候她还会趴住垃圾桶在里面翻。
我女儿更是让人心疼。
为了捡一个行人的水瓶子，跟那人走了半里多路，到最后也没有捡到那个水瓶子—是因为人家水喝不完，一直拿在手里。
五六岁的女儿就这样傻傻的跟着，直到我硬把她叫回来。
（孩子，这是你们出生医学证明，当时都给了你们养父母）
即便如此，我们捡水瓶子也卖了330元钱，这把我们高兴坏了。
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辛苦，但一家人很幸福。
俗话说， 夫妻同心，其利断金。 不到2年时间，我们还完了所有外债。
老天也许注定我这个没伞的孩子命运多舛。就在我们日子越来越好时，发生的一件事，几乎要了我整条命。
2004年10月9日晚上，就在妻子即将临盆前一周。突然她喊着肚子疼，而且口吐白沫，直翻白眼，整个人抽搐得不停。
我和女儿慌忙把妻子送往最近的周浦镇人民医院。
到医院以后，医生诊断后告诉我，妻子患的是癫痫病，我却怎么都不相信。
后来，我才得知，妻子自小患有癫痫病，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，我们生活在一起8年时间，她也从来没有发作过。以至于那天晚上犯病，我还以为是火锅吃坏了肚子。
（这是你们的大姐，现在已经结婚了）
那晚的病危通知书像雪花一样往下“飘”，砸得我天昏地暗，六神无主。
到了第二天中午，情况越来越严重。医生确定了最后抢救方案：马上手术，剖出肚子里的孩子。
进手术室没多久，医生向我大喊：
“家属，保大人还是保小孩？”
“两个都保……”我红着眼睛，喘着粗气说。
此时的医生恍如阎王殿的判官，掌握着妻儿生死大权。我被这紧张、血腥的场面吓得瘫软倒地。
孩子是剖腹出来了，再看妻子已经面如死灰，一动不动，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和医疗器械。
剖腹出来的一对双胞胎女儿被送往上海市儿童医院抢救。
妻子剖腹前，还是清醒的；剖腹后怎么都叫不醒……
情况越来越危险，只有送往省级医院—上海仁济医院抢救。到仁济医院时，妻子已经瞳孔放大，没有了呼吸……
（我是你们的爸爸，孩子，快点回来吧）
尽管医生竭力抢救，但已经无力回天。
妻子就这样走了，扔下我们爷三个，匆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按照老家风俗，人死不能留外面。我和女儿把妻子遗体拉回安徽老家。
丈母娘看到妻子，一下子昏厥过去。
在老家安顿妻子后事期间，上海儿童医院不停打电话催费。
这时候，亲戚邻里凑上前七嘴八舌，所有人表达了一个意思：
把孩子送人！孩子送人又不是送福利院，也不是丢马路边，更不是不要孩子。等你度过这个难关，以后再把孩子找回来。
还有人说， 人死不能复活，你已经尽力了。逝者已去，你还年轻，以后日子还长着呢。 带着孩子不管是找工作，还是成家，都会被嫌弃……
就连丈母娘也说，你现在是要人没人，要钱没钱，留下来只会害了他们。给孩子找个好人家，比留你身边强……
（大姐很想念你们，盼你们早日回家）
我脑子一片空白，一件事接一件，件件是大事，没有我思考和缓冲的时间。
在家里待了三天，把妻子后事安顿妥当。我又匆忙赶往上海市儿童医院。
回到医院，见到一对女儿，他们粉嫩的小脸在襁褓中越发心疼。我给他们分别取名，钟大妹、钟小妹。
我想把他们抱回家，家里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，加之那个年代，计划生育政策又紧，一来，我抱回去谁来养？二来，抱回去谁敢要？
那时候的我，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。28岁的自己，没知识没文化，身无分文，老家一大家子人还指望着我养活。
小时候，总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世界。长大后才知道，原来一切，只是我的以为……
前路漫漫，何去何从？
眼前的窘状，纵然我对女儿有千般不舍、万般留恋，最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。
（这是爸爸年轻时候的青“葱”照片）
有一个江苏盐城人在上海三林镇南阜村卖茶叶蛋，离我早餐店不远，我们之间也算熟人。
通过他的介绍，2周以后，一对双胞胎女儿先后被送出。
其中，钟大妹介绍给茶叶蛋老家亲戚。他亲戚在北京做生意。得知信息以后，亲戚从北京赶到上海市儿童医院把孩子抱走了。
钟小妹送给了一对结婚五六年没有孩子的浙江夫妻。这家妻子当年在上海市周浦南华成一带做毛竹生意。
两个女儿送走之后，孑然一身的我的日子过得寡淡、难熬。
特别是夜深人静时，孤单、思念、后悔的情绪像是爬满全身的虱子，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，有几次我从噩梦中惊醒……
我怎么都想不明白，日子为什么会过成这个样子？生了不养，还是人吗？
自责、悔恨、泪水……伴随着我。
（父亲虽然不再年轻，但寻找你们的心依然是热的）
后来，我好几次去卖茶叶蛋人那转。他看出了我的心思，也怕我胡来。便说，既然孩子已经送出去了，就不要再去打听人家地址、电话啥的，给人家少添麻烦。
俗话说，要想公平，打个颠倒。
冷静下来，仔细想想。人家养孩子也几个月时间了，自己再打听、再抱回，对别人又是一种打击。
做人应该讲信用。既然已经答应送给人家了，还不断去纠缠，自己做人也就不厚道了。
于是，虽然心里很想念2个女儿，但还是压下打听女儿线索的想法。
时间如梭，一晃快20年了。
近几年，我一直在线下打听2个女儿下落，不敢明目张胆的找，就怕孩子太小，知道自己身世以后对她们造成伤害。
直到今年高考完，我才开始网络寻找他们。
按照他们年龄推算，最迟也是今年参加高考，要不就已经上大学一年级了。
（你妈妈，穿西服很漂亮，更显气质）
选择这个时间寻找，是因为他们已经长大了，思想也比以前更成熟了，即使突然知道自己身世，也能也比小时候更容易接受。
另外，自从我步入寻亲这条路，才知道全国有几百万孩子因为被拐、被骗、被送养等等原因与父母分离，许多孩子在养家遭受虐待。
其中，贵州一个女孩快20岁了，养父母却把她捆起来打。
打得满地都是血还不停手，最后导致孩子患上精神病。现在，她一看见养父母就发病。经过社区人员协调，最后，她搬出养家一个人住。
浙江一个抱养女孩，已经上金华师范大学了。因为养父母的虐待，导致心情郁结，患上了抑郁症，目前正在住院治疗。
生活中，有的夫妻生不下孩子，但是抱养一个后，就会顺利生出小孩，然后就对抱养孩子另眼看待，甚至欺负。有时候兄弟姐妹还会排挤。
（这是你们同父异母的弟弟）
看到这些孩子的遭遇，更是加快了我寻找2个女儿的脚步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， 近期，宝贝回家志愿者提供的一条线索，跟我女儿很像。
这个女孩是贵州一户人家从上海抱养过来的。
她与我女儿年龄相仿。脸型、身材、外貌、身高和我妻子都很像，主要是她也患有癫痫病。癫痫病在农村叫羊角风，会遗传子女。
还有一个巧合是：我姓钟，我妻子姓王。而这个女孩养家父亲姓王，母亲姓钟。
这个女孩还说，她梦见自己28岁，生孩子的时候离开人世了。让我惊奇的是，我妻子出事那年正好二十八九岁。
她梦里的一切，与我家里几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模一样。她所说的一切，神奇的让人无法想象。
（孩子，这是咱们现在的新家）
不同的是，她比我女儿晚2天出生，皮肤也不像我们家人那么白皙。其他地方完全吻合。
最后，经过做DNA比对，他不是我女儿。我的心情一下子又跌落到谷底。
中间，还有几个疑似我女儿的孩子，通过核实比对都不是。
这几年，我跑遍江苏、上海、北京、广东等许多地方寻找女儿。因为疫情，中间也停过几年时间。
今年我又去了两次上海，找到了当年我和卖茶叶蛋人做生意地方。只是很遗憾，等我2月份到那时，昔日熙攘的集市已经被拆迁，夷为平地了。
打听当年卖茶叶蛋人的去处，有些人不知道，有些人知道不愿说。我只能悻悻而归。
这几年寻找女儿，虽然受过很多苦，遭过很多罪，也被人骗过、骂过，但是，这些都不会阻碍我寻找女儿的信心。
（孩子，我们全家人盼着你们回来团聚）
网上一些人骂我：说我老了，赚不动钱了，找孩子回来给我养老。更有甚者，除了骂我，还要上门来打我。
对于这些网曝，我一概置之不理，我不但要积极寻找女儿，还要帮助那些可怜的孩子寻找家人。
像贵州和浙江这两个可怜的孩子，我找女儿的同时，也帮他们寻亲。
我已经想好了，找到女儿以后，我要给她们每人10万元红包见面礼，以弥补我这些年来的亏欠。
我想对黑我的网友说：找2个女儿除了思念之情，主要是让他们姐妹得以相认，等我百年之后，两姐妹相互有个照顾。
为生他们姐妹俩，他妈妈搭上了性命。他们去祭奠一下他妈妈，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世和根在哪里。这样，我也算对亡妻有了交代。
（找到你们，天堂的母亲也会很开心）
如果他们两个过得好，我给予祝福；如果过得不好，我给予帮助。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，更不会靠他们养老。
即使他们知道了自己身世，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也没有关系，只要他们过得好，知道他们在哪里就行。
最后，我想对两个女儿说：作为父亲，我很自责，也很后悔，那时候没有能力养活你们，迫于无奈把你们送人。不求你们原谅父亲的过失，只希望你们能理解父亲。
19年来，我的世界一直被你们姐妹俩占满……
作为一个男人，自己有时候也坚强不起来，经常一个人偷偷流泪。当时费了很大劲去抢救两个女儿，抢救以后，又没法养育。
在这里，我也要感谢孩子的养父母。在我最困难的时候，是你们伸出了援助之手，帮我度过了难关。大恩不言谢，我会一辈子记着你们的好。
赠人玫瑰，手留余香。也恳请广大网友转发信息，助力我找到一对双胞胎女儿。
（我通过抖音平台寻找女儿，欢迎大家提供线索）
【口述：钟家宏】
【编辑： 玉皎珑 】
该案例故事由 提供，并已获当事人同意。
（*本文章根据当事人口述整理，真实性由口述人负责。“真实人物采访”友情提醒：请自行辨别相关风险，不要盲目跟风做出冲动决定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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